一个人看烟花
伊势原 2024.5.22
一个人看烟花
伊势原 2024.5.22
如果不是因为在5月这个相对早的时间就有花火大会可以看,伊势原估计是一个我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买票的网站和场地少见的只有日语,我估计这是一个比较“乡村”,“本地化”的一场集会,而日语成绩为C的我在那估计会遇到很多沟通上的难题。
从东京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车,艰难的在这个Uber没有服务的地方打到了出租车。师傅听见后排的我们说着中文,就知道我们是来看烟花的了。“はなび?(烟花?)“她直接问道,我们连忙点头。她带着笑把车开进夜色里。我看着夜幕降临,车子没入没有路灯的山里,手机信号也逐渐消失,我的猜想与现实越发契合,这里的确乡村,而且一定没什么游客。但是,除了手机电量告急之外,这一切并没有让我产生过多担忧。
事实上,在日本这个重旅游产业的国家,若不是主动去找寻和探索,很难找到一个广告与告示牌上没有英语的城市,而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下晃悠的体验在给予我一些无助感的同时,却更加让我觉得自己是一个旅人,而非单纯为消费和享乐而来的游客。
随着天越来越黑,我只觉得陌生的环境如同周围溢出的黑暗一样包裹住自己,虽然有一丝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好奇--如果不陌生,我也就不算旅人,如果没有黑夜,烟花也就不会璀璨了。
缓缓驶到烟花大会的场地,地上已然方方正正坐满了上千人,声势浩大,但是十分规整,在黑暗里像是起了球的毛绒地毯,旁边亮着黄光的店铺像是地毯边缘起了火。
我走到周围的店铺好奇地左顾右盼,耳边没了英语和中文,也没有任何白人面孔,我只听见日语。一对对年轻的日本情侣手拉着手买着糖吃,父母带着孩子买发光玩具以停止他们的哭闹,老年人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架旁吃着自己孩子排长队买给他们的烧鸟,我带着我的相机在人流里穿梭,想起了森山大道。
森山大道经常把自己比作一条狗,一条在街头的流浪狗,他曾说过,“我以前就像一条狗在路上到处排泄似的,每天在街头各处拍摄照片”。回想起我当时的处境,如果森山大道是一条狗的话,那当时的我就好似一条语言不通的流浪狗狗,算是更逊一筹了。
兜兜转转,因为排烧鸟的队伍太长,再加上手机快要没电,我回到场地里找合适的位置,准备拍摄烟花。
想要在铺满了毯子,人头攒动的平地上找到一块属于我的荒地,难度大概不亚于在上海自力更生,于市区买个单间。
我绕着几百米长的场地走了很久,终于在整个场地的最角落找到了一块裸露的地面,勉强能让我盘腿坐下。在屁股即将触地之前,我才发现没带毯子,而地面又因为上午的雨而有些泥泞。我连忙起身,将背包丢在地上,才果断地坐了上去。因为日本街头没有垃圾桶,背包里的两个塑料瓶硌得我屁股疼,但是起码有了一个安定的位置,让我能够沉没在烟花大会开始前的黑暗里,让眼睛适应周围的环境。
在我身前半米,坐在大毯子上的是一家人,从老到小,他们从人数到毯子的大小,再到爷孙之间的亲密交流,处处显露着幸福与富足;我的右后方坐着一位带着两个三脚架,两台中画幅相机,且一看就是老法师的老头。
我本想挪过去和他基于摄影这个共同爱好进行亲切的交流,他估计是见我拿起相机却没有带三脚架,而用看傻子的眼神盯了我一会儿,所以我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我闭着眼睛倾听,惊喜地发现自己能听懂不少东西,内容包括且不限于“感谢各位来看烟花”,“儿童合唱演出”,“株式会社赞助了好多烟花谢谢你们”之类,这多亏了我差点没及格的日语课。其中有一发烟花甚至是为了庆祝家中老人九十九岁生日而赞助的,引得台下人群惊叹其长寿。在烟花还未升起的这段时间,因为手机没电关了机,我只好把注意力放到主持人的讲话上,权当是恶补一波日语听力了。
正当我瞪大了眼睛准备看第一道烟花的时候,身后传来情侣的声音。仔细听,他妈的,还是两对。他们在我身后半米铺下毯子,带着食物和饮料,坐了下来。这让本就穷居一隅,伸不出手脚的我越发委屈和困难了。
至此,孤身一人/身处异乡/语言不通/屁股硌着/没有毯子的我,被和睦的一大家子人,一位富有的老法师,和两对情侣围住了。我想这也是“被幸福包裹”的一种呈现方式吧。我僵硬着身体,生怕侵入了四周属于其他人的领地,然后我就一直僵在那里,感受着四周的欢声笑语和烤肉香气,一直僵到烟花升起。
大概是因为这个烟花大会规模较小,烟花的展示也稍显吝啬。烟花单个单个地升空,主持人同时介绍他们的名字。尽管一个个烟花单独绽放的观感实在单薄,我身前的老人还是在每一个烟花绽放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哦~“的赞叹声。我举起相机对着烟花一一拍摄,因为环境很暗,我又没有三脚架,所以我被迫用长曝光记录烟花的轨迹,算是对川内伦子的“花火”的拙劣模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