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乱记
纽约 2025.5.22
纽约乱记
纽约 2025.5.22
I.
在纽约逛了五天,冷风吹得我咳嗽一直好不了,酒店又没有水,只有一个卖可乐和柠檬茶的自动售货机。于是每天夜里我的舌头都伴着柠檬茶以及薄荷味入睡。
看了moma里大量的垃圾当代艺术,又去metrograph 看了天才但又古怪的Possession(不管喜不喜欢这部片子,没有人可以否认,女主实在是太好看了),最后随着古根海姆美术馆的走廊旋转上升,看的是奥费主义的画作,各种信息在大脑里随着螺旋的走廊飞奔,让我有些晕眩了。
纽约的物价很贵,而且能买的东西也确实过于多了。我逛了Y-3和Off-White,对前者很快便祛魅了,大概是因为最近才知道山本耀司还没死的缘故吧。我后来想到,去世的那位叫三宅一生,总之这两位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关系,除了他们都是日本人,且从事设计这两件事之外。
与之相反的是,我发现自己很喜欢Off White,可能是因为他们很会玩弄自己的logo,就像是摆弄一个长尾文件夹,打开是一个模样,闭拢是一个模样,旁边两个可以摆动的银色把手更是能被搓出千万种变化来,唯一不变的是那就是个文件夹的本质——最受小学生喜爱的玩具。
II.
关于W。
W有很多古怪的爱好,其中之一就是跑到电玩城打一个叫Maimai的音游。那个机器长得像是洗衣机,但是就功能和本质而言,它更像是一台弹子球机。弹子球机,这个听起来就很复古过时的东西有一种可以把人吸进去的魅力,站到弹子球机前,人们就开始了一场独处,消耗着时间,换来算不上快乐的感觉,只听见弹子球弹来弹去的声音,看着记分板的闪烁,等待着必然到来的Game Over。
Maimai机器给人一种差不多的感觉,只要往前一站,随着音乐打击四周的按钮,人们就可以在它面前独处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乐此不疲,最终花掉一些钱,得到一些分数。离开的理由有很多,可能是因为钱花光了,或是打得手疼,也可能是太阳快出来了,商家要关店了。
比起弹子球机,这个Maimai机器显然更加有着更加恶劣的性格——这是我蹲在W旁边看他敲打机器的时候想到的。Maimai的中文翻译叫“舞萌”,玩家与这台机器交互的方式是随着音乐的节奏敲打其圆形的屏幕以及屏幕周围的一圈按钮,以准确率来换取分数。游玩过程中的玩家需要舞动自己的上肢,快速精准地随着音符摆动,敲击,乍一看确实有些舞蹈的感觉。
若是真的把这种行为看作是舞蹈,却也未免有些奇怪,毕竟舞蹈是一种表演性质的行为,目的是通过舞动来展现自我,向他人传达某些情绪。但是当人们在玩Maimai的时候,他们却是在紧贴着一台洗衣机似的机器,在有限的范围内快速的移动,像是华美天堂鸟的求偶舞蹈一般,圆鼓鼓的,似乎他们的表演对象是这台机器,他们在为这台机器而舞蹈。反过来说,他们舞蹈的姿势本身也是被这台机器发出的指令所限制和引导的,所以在这场探戈当中,玩家只能算是跟随者,而机器则是领舞者。
这种权力分配的不平均自然会带来一些带有羞耻感的演出:我还记得有一首曲子里出现了猫叫,而屏幕上则是随着猫叫出现了一些玩家需要击打的按键。玩家随着猫叫声,顺着屏幕上的按键向下抓,像极了猫抓挠着猫抓板的模样。总而言之,不同于弹子球机,Maimai机器在收取了玩家费用之后,还让玩家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强制演出”,可以说是很恶趣味了。
III.
世界各地的人都有崇拜神的习惯,很多人崇拜神的方式是把自己装扮成神的模样,例如印度的湿婆节装扮,或者是非洲部落戴上象征神的面具来获得力量,以此类推,cosplay初音未来大概也是一种崇神现象。
W就很爱cos成初音未来,而初音未来的存在本身,和所有其他的神一样,是根据其崇拜者的愿望和预期被构建的。就如同初音有很多种装扮,形态一样,上帝随着教派的改变和分支而变成不同的模样,中国的神灵也随着朝代更迭而演变出不同的画风和表现形式…
总之,在以初音为范本的这种充满着“造神”运动的年代,在这个有八十多亿人,且各自爱好着千奇百怪的喜好的世界,“神”的数量大概也前所未有的多吧。
大地上的人终究一批又一批不间断的死去,越来越多的神倒是难以消亡。很难想象人类继续存在几千甚至几万年的样子:在一些年代,神可能会比人更多;而越往后的年代,必然有着让人更加难过的长久历史。
IIII.
为什么难过?
首先是因为历史考试会越来越难,其次是因为未来的人们会更加频繁地发现:我想做的事情已经被前人完成过了,我的点子也早就被人想到了。
就比如说那个于午间休息时靠在窗边,差点吻到蜜蜂尸体,于是开始思考先验与物自体的初中生。(当然,当时他还没有总结出这两个词汇,只是抽象概念)重新飞到到那段思绪里,再飞回现在,我只能替那个稚嫩的,晚生了两百多年的少年道一声不平:操你妈,康德!
这么看来,周瑜实在是小肚鸡肠的人。何谓“既生瑜,何生亮?” 真正让人感到绝望的总不能是同辈,甚至同代人的较量,而是隔着历史,与先贤之间根本无法发生的较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终究是在做着不同层级的事情,而当每一代巨人的背上总是站着下一代—那些相对小的人,那一代又一代的人终究会小得可怜。
纽约有数不尽的博物馆,我很希望去探索他们,但是探索的时候我的心却一定会被动地提起来。我相信自己脑中盘旋的一些自认为绝妙的点子就藏在这座巨大都市的某个边角里,而它的存在一旦被我观察到,我过去一段时间的沾沾自喜就会化为失望带来的酸涩。
总之,别了,纽约。我很希望自己之后能有机会在纽约住上一段时间。